汉中王的大纛在崭新的王城城头猎猎作响宣告着一个时代的更迭。
然而对于新晋白毦督陈到而言这表面的烈火烹油之下涌动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暗流。
他的临时府邸是王城旁一处僻静院落原属刘璋麾下某位降将此刻被刘备特批赐予。
院中青石铺地几株古柏虬枝盘结。
屋内陈设简单一榻一案一架堆满简牍的书架以及墙上悬挂的一副汉中及周边山川地理图便是全部。
空气中弥漫着新木与墨汁混合的气息唯独少了点人间的烟火味。
陈到没有睡意。
他披着一件单衣坐在案几后面前摊开的不是兵书战策。
而是几卷看似寻常的商旅行记、地方志抄录甚至还有几份略显粗糙的、记录着汉中与荆州之间民间货殖往来的流水账目。
油灯昏黄的光晕将他专注而略显疲惫的脸庞映照得半明半暗。
手指在一卷《荆襄水陆行记》的某处反复摩挲眉头紧锁。
上面记载着去年秋汛后江陵附近一处名为“葫芦口”的旧渡口因泥沙淤塞商旅渐稀几近废弃。
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在陈到的记忆深处。
“吕蒙…白衣渡江…” 他口中无声地吐出这几个字。
历史上正是利用这些看似荒废、无人问津的小渡口吕蒙的精兵化装成商贾神不知鬼不觉地渗透进荆州腹地掐断了关羽大军回援的咽喉! 而此刻距离那场惊天巨变还有多久?两年?一年半? 时间紧迫得像悬在头顶的铡刀! “笃笃笃。
” 极轻的叩门声响起。
“进。
” 陈到没有抬头。
门无声地滑开一条缝一个穿着深灰色短褐、身形精悍如猎豹的汉子闪身而入又迅速将门掩上。
他叫赵七原是陈到在入川途中收拢的溃兵头目为人机警腿脚极快更难得的是识得些字对三教九流的路数门儿清。
如今是陈到麾下白毦兵斥候队的火长也是他构建情报网络的第一块基石。
“督帅。
” 赵七走到案前声音压得极低。
“江陵有信。
”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用蜡封得严严实实的小竹筒双手奉上。
陈到接过指尖运力捏碎蜡封倒出一卷薄如蝉翼的素帛。
凑近油灯快速扫视着上面用暗语书写的蝇头小楷。
字迹潦草显然书写时环境仓促。
帛书内容触目惊心: “……糜子方(糜芳)近日常召南郡豪商宴饮所费奢靡远超其俸。
有商贾酒后狂言曾以‘疏通关节’之名送重礼于糜府所求者多为江陵城防修缮物料采买之权……” “……傅士仁(士仁)驻公安军纪松弛常纵兵与民争利。
其麾下数名军侯疑与江东米商过从甚密有私贩军粮之嫌……” “……关君侯前月巡江陵水寨见新造战船漆色不佳怒斥工匠懈怠罚俸三月。
然工匠私下抱怨所拨桐油、大漆皆次品巧妇难为……” “……江东方面吕蒙仍称病不出芜湖防务由其副将代掌。
然有江东渔户称近日常见陌生大船自濡须口入江吃水颇深不似寻常货船去向不明……” “……另江东新拜一偏将军陆议(逊)声名不显然吴主孙权似甚为倚重常召其密议……” 陈到缓缓放下素帛指尖冰凉。
糜芳的贪婪士仁的无能关羽的刚愎与对后勤细节的忽视吕蒙的韬光养晦陆逊的悄然登场…… 历史的齿轮正严丝合缝地朝着那个恐怖的深渊转动! 尤其是糜芳和士仁! 这两个被委以重任、拱卫关羽后方的国舅和元老一个贪财如命一个治军无能简直是插在荆州心脏上的两把钝刀! “消息来源?” 陈到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糜府宴饮乃一被其排挤出采买生意的布商所告此人妻弟在糜府为仆亲眼所见重礼入库。
傅士仁部军侯私贩军粮是其麾下一老卒醉酒后向相好娼妓炫耀漏风被我们安插在酒肆的耳线听到。
江东船只吃水异常是江上老舵工凭经验判断。
陆逊之事则是在建业码头做苦力的兄弟听几个押运军械的吴兵私下议论。
” 赵七语速极快条理清晰。
“已核实过布商所言与其妻弟证词吻合; 老卒泄密之娼妓已被控制; 老舵工经验丰富判断可信度高; 吴兵议论时恰好提到陆逊接替吕蒙部分职责的密令。
” “好。
” 陈到只吐出一个字眼中寒芒闪烁。
情报网络还很稚嫩但已经开始运转捕捉到了这些致命的信号。
“糜芳、士仁之事牵扯甚广暂不可轻动以免打草惊蛇。
继续盯紧尤其注意他们与江东方面的任何蛛丝马迹。
江东船队动向加派人手沿江探查务必摸清其停泊点、卸货情况!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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